台灣積體電路製造公司（簡稱「台積電」）正在把日本農業小鎮菊陽町變成晶片供應鏈在亞洲的一個關鍵節點。台積電主導著全球半導體行業。在其總部所在地台灣，台積電在一個由工廠、供應商和工程公司組成的縱橫交錯的網路中，居於核心地位。現在，在日本政府數十億美元的支持下，台積電正在大約1200公里之外日本西南部菊陽町的牧牛場和菜田裡建設同樣的基礎設施。今年2月，台積電在俯瞰菊陽町的山脊上建的一座被稱為「晶圓廠」的晶片工廠投入運行。這是自2018年以來，該公司在台灣以外建的首座晶圓廠。晶圓廠周邊地區已有台積電員工和供應商的忙碌身影。化學公司和設備製造商們正在爭奪半導體經濟的生意。日本電子產品巨頭索尼、電裝和豐田，以及台積電半導體的主要買家們正在向台積電的日本子公司投入了巨額資金。這裡的路邊、購物中心和酒店已打出了繁體字的招牌，為新來者提供各種包括房地產經紀人、律師和餐館等服務。小鎮的外籍人口去年增加了一倍。菊陽町正在建設的高技術工廠小鎮是半導體行業發生劇變的例證。多年來，智慧型手機、汽車和戰鬥機中使用的微型晶片的供應鏈主要靠台灣的幾家工廠，中國聲稱台灣是其領土的一部分。後來發生的新冠病毒大流行，加上中國政府對台灣越來越敵對的姿態，以及全球晶片短缺，暴露了這種集中生產的風險。為了應對這個問題，不少國家的政府已承諾投資數十億美元將晶片製造轉移到本國來。在過去四年裡，台積電已承諾在美國、日本和德國建設晶圓廠。
美國聯邦官員表示，美國商務部本週一宣布將向台積電提供最高66億美元的撥款，公司將用這筆資金在菲尼克斯建設第三座工廠，台積電此前已承諾在菲尼克斯建設兩座工廠。台積電的美國工廠建設已多次延期。儘管第一座工廠的建設整整一年後才開工，但日本的晶圓廠已投入運行，並將在今年年底全面投產。日本曾是晶片製造強國，為重振該行業，它已投入了相當於260億美元的資金，重點是汽車用的晶片。這些資金的約三分之一提供給了台積電的運營。日本增強晶片產業和供應鏈的計劃還需要數百億美元的公共和私人投資。企業將需要大量具有適當技能的工人，這些工人將需要住房。「每個人都能看到政府對整個生態系統的支持，尤其是供應鏈，包括工廠、建築、運輸和機場，」台灣政府資助的工業技術研究院的研究總監楊瑞臨說，工研院為處於發展早期的科技公司提供支持，包括當年的台積電在內。這種自上而下的推動對整個供應鏈的高效建立必不可少，楊瑞臨說。在上月一個上下班高峰時段，菊陽町曾經寧靜的原水火車站站台上擠滿了為應用材料公司、東京電子等台積供應商工作的工人。一些人攜帶的透明塑料背包中有安全帽，他們在等待開往最近的大城市熊本的火車。山本隆二（音）去年被派往台灣接受了六個月的培訓，現在菊陽町的台積電工廠工作，每班工作時間12個小時。「剛開始時我發覺很難適應這麼長的工作時間，」他說。「但速度是半導體行業的關鍵。」近幾個月來，數千名工人已在菊陽町晝夜不停地輪班工作，建設台積電晶圓廠，為製造晶片的機器和材料做準備。
晶圓廠今年2月提前投入運行的那天，政府表示將為建設第二座廠再投資48.5億美元。菊陽町町長吉本孝壽表示，是索尼幫助當地官員將台積電吸引來的，索尼在菊陽町生產半導體已有20多年的歷史。台積電把多達400名工人從台灣帶到了這裡，公司支付的工資比該地區其他製造業崗位的工資高出約30%，導致其他企業提高工資。菊陽町市政廳裡貼著幾十份找人去半導體工廠或其供應商工作的招聘廣告。在37年的時間裡，台積電已在台灣建了15座晶圓廠，公司在那裡有一個可依賴的供應商、建築公司和技術工人的穩定網路，每隔幾年就為生產更小、運行速度更快的晶片建設一座新晶圓廠。分析人士稱，台積電在日本的經驗表明，公司能在台灣以外的地區再現這種速度，儘管其在亞利桑那州建工廠一直困難重重。台積電是2021年4月開始在鳳凰城建晶圓廠的，建設尚未完成。公司在第二年表示還將建造另一座工廠，將承諾的投資提高到了400億美元。第一座晶圓廠預計將於明年開始量產，第二座將於2027或2028年開始量產。「儘管我們在亞利桑那州的第一座晶圓廠建設中遇到了一些挑戰，但從破土動工到安裝設備，我們仍是最快的建設者，」台積電董事長劉德音在聲明中表示。「我們相信第二座晶圓廠的建設將會更加順利。」台積電說過，其面臨的挑戰之一是缺少熟練工人。工會反對台積電帶外國工人來當地從事工會認為當地人有能力做的工作，引發了長達幾個月的談判。多年來為台積電提供化學品和材料的公司許多在台灣。其中幾家在亞利桑那州開分公司的計劃已經推遲。「因為晶圓廠建設已宣布推遲，供應商們不確定台積電需要多長時間才能達到應有的速度，」晶片材料諮詢公司Techcet 首席執行官麗塔‧肖恩·羅伊說。無論台積電在海外的項目結果如何，公司都將把最先進的產品製造留在本土，劉德音去年接受採訪時曾表示。確保當地提供足夠多的熟練工人也是台積電在日本的一個擔心。為了讓工廠運轉起來，索尼的一些日本工程師被臨時調到台積電工作，併到台灣接受培訓。熊本當地的技術學院已加強了電氣工程課程，台積電已聘用了17名學院畢業生。
最近的一個晚上，在距台積電新廠16公里的熊本市的一個鋪著榻榻米的宴會廳裡，來訪的台灣投資者與東道主（一家當地商會）交換了禮物。就餐者相互傳遞著瓶裝麒麟啤酒、小杯清酒、T恤衫和鑰匙鏈，每個人前面擺著一盤壽司。「為我們將要賺到的錢乾杯」是祝酒詞的最後一句。所有這些投資已引發了當地的房地產熱。房價已在上漲，在一些當地居民中引發了焦慮。有投資者通過影片通話就同意花數十萬美元購買農田。「日本沒有其他地方有像這裡這樣的增長，」房地產開發商七呂建設的經紀人奧田正吾（音）說，他是在當地長大的。來菊陽町工作的台積電工人在台灣住的城市位於台積電生產基地新竹和台南附近，這些城市的房價是台灣最高的。許多新來者都給台灣房地產經紀人卡珂·廖（音）打電話，讓她幫忙找可立即入住並配有傢具的住房，這種房子在台灣的城市很常見，但在日本農村卻不容易找到。「他們說，『趕快去熊本地區給我找個住處，』」廖女士站在一棟樣板房的餐桌旁說。「這裡是下一個新竹。」
